我们希望传达的是它最有价值并应该传承的那一部分:笃信进步、发展;社会会持续不断为个人提供更好更大的空间;努力,并且获得相应回报;是可争取的,我们最终会到达。
当“历史”这样的词摆在我们面前的时候,往往为宏大叙事所覆盖,我们希望用更多微观层面的采访,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梳理。
“那个时候她穷的没有鞋穿,自己光脚从广东跑逃来香港,”吴君如最近才从母亲口中听说当时逃难的经历,她的母亲曾加入了 50 年代的移民潮。
1950 年起中国发起了、土地等大规模的,数百万人卷入其中。吴君如的母亲在这场混乱中失去了自己的父亲,某次回家后吴君如的外公便再也不见踪影。1952 年,吴君如的外婆和母亲赤脚从广东中山走了数天时间才到了香港。从 1952 年起的三年里,香港的人口迁移增长率始终保持在 3% 左右,每年都有 18 万移民进入香港。
1965 年吴君如在石塘咀出生,这里曾在 20 世纪初被称为“塘西风月”,仍保留着的特色,是抽、、算命等的集中地。她和父母、外婆以及两个弟弟,六人挤住在这里 50 平米的“唐楼”里,这是香港在 19 世纪中期到 1960 年代流行的无电梯分租式公寓楼。
几步之外,就是香港第一间也是当时最大的粤语戏院“太平戏院”,戏院晚上演戏,白天放黑白电影,这里也是吴君如第一次接触到电影的地方,承载了她童年的大部分回忆。
吴君如的父亲艺名夏春秋,是香港《》(彩票)节目的主持人,在香港颇有名气,母亲是地产商的秘书。吴君如 12 岁那年,全家搬到了被香港人视为奢华的半山,位于北角,能一眼望到维港的景色,“我就从一个很草根的区搬到了半山区”,吴君如说。房子也从 50 平米扩大到了 80 平米,两间卧室一间父母住,另一间中间隔一张,各放一张上下床,两个弟弟、君如和外婆分别住一边。
四年后,她进入无线电视训练班,毕业后就开始在无线(TVB)担任角色,赚到了自己的第一笔财富。1989 年,24 岁的吴君如花 300 多万港币买了天后庙道一套 80 多平米的房,仅 3 年后,她又在三公里外的大坑道花 800 多万港币买了 200 平米的房子。
29 岁那年,失恋加上想转变自己总是丑角的形象,吴君如卖掉房子,并借钱投资了《四面夏娃》,这部文艺片并没有得到市场认可,这股 29 岁的“幼稚劲”让她“倾家荡产”。
她不得不租了一间 50 平米的房间,一切似乎又回到原点。但那时她已经 30 岁,香港只剩下她一个人。外婆去世后,两个弟弟到念书,父母也在香港回归前移民到了。
从她 1989 年买第一套房子到 1997 年,期间香港港督卫奕信提出计划(规模庞大的基础建设发展计划),10 年间,香港地价上升了 20 倍。
当吴君如 800 多万卖掉房子的时候,她并没有意识到此后自己再也买不起香港的房了。现在她仍和陈可辛租住在浅水湾的三层别墅里。他们并不是买不起房,而是“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住房其实是买不起的”。
吴君如和陈可辛在一起将近 20 年,有一个 11 岁的女儿,但两人至今未婚。1983 年陈可辛从美国回来后结识了吴君如,不久后就赶上了 1987 年香港大股灾,任职的公司一年后随即倒闭。他自己也曾经历过两波香港移民潮,1984 年《中英联合声明》和 1989 年后,不少香港人移民,的卑诗省列治文甚至有“小香港”的称号。
吴君如讲述这些往事的时候,往往记不清楚各种细节,而陈可辛会纠正她提及的历史背景。就在陈可辛细数自己买房卖房的经历时,吴君如在一旁张着嘴,开始使用牙线。
她对过去的印象很模糊,更准确地说是她不愿意记起,因为每一次回想,“你会发觉原来自己已经走了差不多一辈子了”, 当下她只想极力记住明天要做的事。
陈可辛刚好相反,他认为自己和吴君如最大的区别是自己是悲观主义者,但却是一个更乐观的人。他选择主动记住,即便是痛苦的记忆,他用去理解这些事物,所以当再回忆起时,“这些其实不会伤到我,因为我是把它们拿来研究的。”
但回忆会让吴君如恐惧。有人用数年时间愈合一处伤口,但吴君如能在数小时内迅速清除伤口,她尽量让自己只保留开心的部分。看起来这似乎挺乐观,但当回忆再次浮现时,她还是会感受到和当初一样的剧痛,痛苦并没有真的释怀,只是被压缩在一个黑匣子里,“我不会去研究,我觉得那就是伤痛。”
吴:我父母都是熬过来的,经历过很艰苦的岁月。我妈是广东中山人,那个时候她穷得没有鞋穿,自己光脚从广东跑逃来香港, 她最近才告诉我她那时候很悲惨。她爸在那个年代是当官的,富二代,平日里吸鸦片,她常说:“做官三代都不好,因为中间肯定会不幸。” 有一天她回家后,发现父亲已经吸毒跑了,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。我外婆就带她来了香港,在香港帮人家当保姆,洗衣服、煮饭。
我爸的父母在船上工作,一年他也见不到爸妈两次。他对爸爸的感觉就是爸爸每次回家都不想讲话,因为很辛苦。所以我明白那种年代经历过不一样的背景,才走到今天,所以价值观也会不一样。
有时候我说你们现在自己也能赚,不要这么小心眼,不要这么省,因为我觉得不需要计算太多,但他们已经习惯了,现在我也已经没有常跟他们提,因为他们曾经经历过的,不需要再改变了。
我小时候出生在香港一个类似 CBD 区域旁边的小区,有部电影叫《胭脂扣》,是张国荣和梅艳芳拍的,电影里有一个区叫石塘咀,我就住在那里,和电影里一模一样,石塘咀是香港最老的老区,因为接近码头,是最接地气的。你知道城市的发展都是从码头开始的,或者是铁。这里就是码头,有很多苦力、工人,不同地方来的船一下货,很多人就去喝酒,抽,是一个喝花酒的、算命的、的集中地,有点像我们现在的夜店,是一个很复杂的区,很草根。
我出生就住在唐楼,就是那种非常典型的、非常旧的香港的房子,不是你们现在看到的现代化的房子,一梯有很多户,其实不高级,就 50 平米,我们一家六口,我外婆,我爸爸,我妈妈,还有我两个弟弟挤在这里。因为没有管理员,晚上回家还是很担心,我妈晚上加班晚一点回来,我爸就要去接她,我上下课我外婆也会带,就是不允许自己一个人出去玩的那种小区,品流复杂。因为我学校离我家近,家里人比较小孩,我去上学就坐保姆车,楼下有一个保姆车送我到小学,保姆车在这个区里面接小孩,有时候是大的校车,有时候是普通的一台车 。我们小时候地铁还没通地铁(香港 1979 年才通地铁),根本没有交通工具,都是打的或者坐巴士。
石塘咀那个小区其实非常方便,一楼就可以买面包,还有文具店,以前我们没有超市,每个小店都是卖米的卖米,卖油的卖油,米和油是杂货店,还有百货公司,很集中。小时候隔壁有个戏院叫太平戏院,离我家很近,有时候演广东粤剧的大佬,就类似梅兰芳那种很大名气的名角、大佬馆会来表演,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唱什么,也不懂。
晚上这些名角来表演,白天戏院就放电影,我第一次接触电影就是在这个戏院。那时候觉得去看电影是一件很大的事情,看电影是那时候唯一的娱乐,我就觉得,哇,好兴奋啊!我记得那时候最爱放 60 年代、70 年代的黑白电影,我们广东有一些非常有名的粤语片明星。
那个时代刚刚开始有电视节目,我们的电视就放一些外国、美国引进来的黑白电影,还有现在说的美剧,但那时候没那么方便,只有能播,现在你们在网上随意就能看。那个时候每年有一个大的事情就是选美,选香港小姐,我们就好期待在电视机旁边看综艺节目,但是现在综艺太多了,在我们的年代,期待一个电视节目,期待一部电影是会期待很久的,而且是会全家一起去看的。
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全家去看一个明星,你们可能不知道了,郑少秋,汪明荃,哇!郑少秋演的《楚留香传奇》,我们好期待,每一天就等 8 点去看,一家人期待一个东西的那种感觉。这就是我 12 年的童年,看电影的那种生活。
小时候我爸妈都很忙,我妈妈是一个中环的大老板/地产商.......的秘书。那时候那种商人有很多生意,我们以前流行说 “trading”,出入口贸易,他们就是做中介,比如把日本产品运到香港。
我爸是演艺圈的,跑通告,做主持人,我爸反应很快,他讲话没有废话,每一句都是一针见血,说到重点。有时候他出去唱歌、登台,我偶尔也会去。我就觉得还好,并不是很向往,我 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将来一定要演戏,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工作。我记得有一次看他在台上演戏,被人家骂和打,我回来就很生气,跟我妈说为什么爸爸被人打和骂,其实就是一个角色扮演。但小时候不懂事,就觉得怎么会这样。小孩对演戏完全没有概念,我女儿现在有次看到电视里我被周星驰打,也看哭过。
我跟爸爸妈妈没有聊过演戏,平常我跟我两个弟弟说线 岁半,一个差五岁。我爸在香港蛮有名气的,我进入学校后每个人都会说“这是谁的女儿,谁的女儿.”,还有不是同校的人过来看我。我都习惯了,但我也不觉得是优势,因为还是需要交功课,还需要考试啊。
陈:她爸做过《》的主持,就是那种每星期一次的乐透,那是全香港都在买的,他每次就负责摇那 6 个号出来,中的人有 1-2000 万港币的金,所以大家肯定都觉得她爸就是财神。
吴:所以我爸曾经有一段时间还被人家,其实是很正经的马会办的乐透,是的,但他们以为是,有一段时间很流行。
陈:有很多民间自己弄的彩票,很多都是假的,但香港没有,做的乐透就等于是做的。
吴:我爸做《》的主持做了 17 年, 童年我就觉得爸爸是一个名主持人,唱歌、演戏、登台,我见过好多演艺圈的明星,但是我也没觉得怎么样。就跟我女儿现在一样,她有时候看到我们在现场拍戏,看到明星,她也觉得是一个工作,没有特别的优越感,只是有时候会遇到说“这个是谁的女儿”,他们走过来看一下。
我以前没有小,我一点都没有,反而我看到我女儿有一点点。她好像觉得爸妈在好多目中有一点地位,所以有时候她反过来很紧张我们去评价她做的东西。
我觉得最遗憾的是小时候我的父母常不在身边,他们出去工作,我们就常常待在家里,那个年代就是这样。其实他们在外面发生的事情,我几乎不知道。所以我现在很在意要把女儿常带在身边,但现在她 11 岁,进入了少女年纪,她有时候宁愿跟朋友玩儿,也不希望跟我们一起跑来跑去。
我父母其实对我没有期待,管得也不严格,也知道管不了,因为我从小的性格就是你说 1,我肯定说 2。只是我妈觉得我性格蛮适合当演员,有一点天分,她就鼓励我去读训练班。
我出生的时候,石塘咀周围有很多算命的,那个时候我妈妈和我外婆来到香港就投靠我姑姑,就是我外公的妹妹,我姑姑就拿我的命去算了一次,他们就说:“这个小女生不得了”,真的,八字里面很适合演艺圈,所以 16 岁就让我去试试演艺圈,其实就这么简单,没那么复杂,就是那个时代背景成就了某些人,那个年代就是这样。
算命是什么?是你不知生怎么走才去算。有时候算命是有统计的,几千年有些人留下来一些统计学。
我在石塘咀住到 12 岁,后来我就搬到比较高级的地方,北角的一个半山,能看到维港的景色。我们香港有什么比较高级的大厦和楼都是半山的,所以我们会开玩笑说我住在“半山区”,半山就是高级。
但是半山也分不同地方,我的不算特高级,就在铜锣湾边上。那个时候我的家庭已经变好了,我第一次看到大厦里有自己的游泳池,但是没有健身房,每天下课我就很愉快的跟其他小朋友在游泳池玩,好开心,好多美好的记忆。
那个时候我就从一个很草根的区搬到了半山区,从 50 平米跳到 80 平米,有两间大房,爸妈一间,另一个房间中间隔了一半,我两个弟弟睡这边的上下床,我和我外婆睡另一边,小时候觉得这已经很好了,非常过瘾了。
山下还有一个天后庙,以前我们香港人特,有很多庙 。因为是渔港嘛,和上海一样,有很多港口,好多人来到这里落地生根。譬如说港片里拜关公,是代表黑白两道,天后庙是保渔,出海的,好多人来这里拜这一年在水上安全。很多地方都有一个天后庙, 红磡和清水湾都有,这是我们的文化和背景。
我在那里住了四年,直到我 16 岁进入训练班,1983 年毕业。我 19 岁的时候,我外婆就走了, 我的两个弟弟也都去念书了, 就剩下我和爸妈三个人。爸妈觉得男生还是需要读一点书,我是女生,我也不喜欢读书,也不想出去读。爸妈觉得不如留一点钱给男生,还是有点重男轻女,这肯定是。但如果那天他们送我去国外读书了,我可能就不会进入演艺圈了。
之后我就在 TVB 熬了几年,后来就开始在演艺圈慢慢赚到第一笔钱,可以自主了,我 24 岁就买了自己的第一间房子, 80 平米,花了 300 多万港币。住了两年,92 年我就买了一个800 多万港币的房子,200 多平米。
吴:1995 年,29 岁那年我觉得还不做一点事情会后悔,那个时候因为种种原因,包括失恋,想转型,我在观众面前的形象一直是搞笑的喜剧演员,我就不想再演丑角了,我就自己投资了一部电影《四面夏娃》。我把自己 800 多万的那套房子卖掉了,一半给了我妈,让他们在安定下来,剩下拿来投资电影,还问券商借了钱,结果亏了好多,自己倾家荡产。
陈:她那个戏真挺幼稚的,因为完全没有考虑回报,没有考虑市场,去拍一部别人的文艺片,你要自己拍自己的文艺片,那还就算了。但就是任性,用商业片的钱去拍一部纯文艺片。
吴:我卖了自己的房子,后来就没钱再买了,因为香港的房价越来越涨,那时候我就租了一间很小的, 50 平米,实用面积可能只有一半的房子。
我那些已经上岸的女明星朋友们都已经有豪宅,已经有好多房子去收租了,然后我还住这里,但是我还是觉得很潇洒,还是很浪漫,觉得自己哇,很牛逼啊。我觉得人生就是这样,又重头来过了。
但是那时候我已经 30 了,房子都没有了,我爸妈已经移民去了,香港就剩下我一个了,我以前豪宅的家具没办法放,我就船运到,放在我妈家里的地下室。
但也就是因为这么幼稚,我发明了“倾家荡产,发明绝世神器,被人盗取专利”这样的台词,现在《妖玲玲》每一句对白都是我曾经经历过的,后来我也因此得到一些圈内人的尊重,因为我豁得出去,用自己的钱去投资。这之后我就转型,换了一个形象,拍了一部《洪兴十三妹》,那些非常有文艺气质的戏。
从那时候开始,香港电影也开始不景气了,但房地产越来越涨,香港的房子实在太贵了,我到现在还是买不起房子。
陈:我们现在也是租的,我们是越租越好了,但还是租的。你要知道在香港 ,当你要买到你喜欢的,你能住的,你就买不起。不是说我买不起房,可能我买得起,但是那个房不是我想住的,不够大。香港说实话,房已经炒到香港人不能买了,是他这个身份,住他这个身份应该住的房是买不起的,有很大的落差。香港的房子都是投资的,很多内地人投资,不是拿来住的。本地人不可能买到自己想住的房。
陈:其实香港的经济从 1984 年就开始掉了,主要是因为回归,香港经济一直升到 1983、 1984,升到顶,当时一掉就掉的很低,我 1983 年从美国回到香港,我 1986 年第一次买房,很便宜,40 平米,还两居室,我当然全拆了打通,我觉得也还行。20 万港币,首付就 2 万,其实我当时工资一个月 8000 港币,我工作 6 个月,在南斯拉夫拍《龙兄虎弟》 ,南斯拉夫也是社会主义国家,其实没地方花钱,8000 就全省下来了,因为你住有人给,每天吃剧组也给,其实 6 个月就 5 万块,你完全没花。那五万,我就拿 2 万去做首付,剩下的装修。
当然我那时候还是散工,我一个月 8000 块收入,月供 2000,还可以,就等于每个月付 2000 块的房租。
房子在沙田,沙田是新发展的地方,以前就等于是外围的通县一样,但其实没那么远。君如住香港,我从来没住香港,我从小就住九龙,我在尖沙咀长大,12 岁离开香港,大学去了美国。
我在那儿住了两年多后,房子已经涨到四十几万了,两年就翻一倍了。我 86 年初买的,我 88 年中就卖了,42 万,等于我两万赚了 22 万,20 万变 44 万,但是我本钱只有两万啊。
这样我就有 22 万了,我就拿 10 万买了一个 65 平米的,顶层还有天台的房子,在西贡。 西贡比较麻烦,没有交通工具,要开车,但是一个挺好的区域。80 几万的房子我拿 20 几万去做首付,我还要供 60 几万,一个月就要供 8000。
最开始我还不是导演,副导演、制片什么都做,就是散工。但是到了 1988 年,我已经有一个工作了,就在一个电影公司里面做行政,1 万 8 一个月,我供 8000。当然比 8000 供 2000 有压力,但是我觉得 1 万块也很够花。后来我回想起来,我觉得我自己赚 8000 和 18000 的时候我的钱是最好花的,之后赚几万块的时候反而不好花,因为什么都贵了。
买了那个房子就开始了 UFO 的年代,就是我后来拍《双城故事》、《甜蜜蜜》和《金枝玉叶》的公司。那个公司一开始,其实经济就没那么稳定了,我地位是高了,但是绝对没那么稳定,公司也可能会亏钱,那个时候我一个月供 8000,曾经有一年其实挺辛苦的,公司没什么收入,几个导演都等于没有工资,但熬过去后,到《金枝玉叶》卖钱的时候是 1994 年。 那个 88 万的房子 1996 年我决定卖的时候,卖了 450 万,从 88 万卖了 450 万,就几年时间,就等于我突然间有了 300 多万的现金。那时候拍多少电影都没有 300 多万现金的,那就是 80-90 年代的香港。
香港的移民其实有两波,第一波是 1984 年,签了《中英联合声明》后,香港经济跟着掉下来,是一个跌谷,但跌谷其实很快就回来了。香港所有大的危机都跟中国内地有关,什么都跟中国内地有关。第二波移民就是 89 年, 89 之后就什么都没了,大家就跑啊跑啊,股票也跌。
吴:很多人很怕,我爸妈也都移民去了。很多人把家安在, 那个年代我们很流行讲“太空人”,就是老婆在,老公飞回香港来赚钱。
陈:但其实也很短暂,1991 年华东后, 1992 年南巡后,大家就觉得其实 89 那个事不会有改变了,反正中央的决定常明显的,大家也就别有什么希望了,大家往前看吧。
南巡后一大堆商机,生意好,香港人很快就把 89 忘了,就回来赚钱了。整个香港就开始继续和内地合作做生意。香港其实一向都是中国内地的中介,股市也好,油市也好,股票赚钱也是靠的经济。不管你是不是做中国内地贸易相关的,结果你得到的好处都是因为中港的生意,整个香港的经济都是因为中港。
我记得 87 年我加入曾志伟做的公司,叫“好朋友”,是和谭咏麟、泰迪罗宾合组的公司,当时把我叫去做行政,我突然间就从身的副导演、制片,变成一个公司的行政总监,就像现在所谓的制片人。那个时候志伟把我叫去,跟我说我们公司背后的投资方是一个上市公司,是用股票的钱去支持的。其实当时很少用股票去支持电影,跟现在中国内地不一样,因为电影是一个偏门,跟股票、和正规的投资其实没什么关系。
结果我进那公司半年,公司一开张半年,就遇到股票大跌,1987 年 10 月的大股灾。我还记得那天早上我打电话给曾志伟,我说:“志伟,股灾你有看吗?”
其实大家都很天真,都不知道,结果那个公司真的一年之后就倒闭了。我那 1 万 8 的工资就没了,那我每个月要给八千块的月供怎么办? 我就开始去做项目了,去做我第一部的监制《神行太保》,是跟志伟的另外一个小公司做的,后来那个公司才变成 UFO,变成我们成立后卖钱的那一个。
陈:我很容易记起年份,第一我是一个到处搬的人,所以我记住我在哪里就知道大概的年份,我生命里都是一个一个阶段的,再加上我拍的戏, 我用电影记,所以我很容易记得。我对社会事件也很,这几个东西加起来,基本上日子是不会错的。
吴:我就很难记,我拍过 100 多部戏,演员和导演不一样。其实说真的,如果你们问我,我一定记得,但是我好怕,一想太远的事情会有点恐惧,因为人生好多伤痛,好多经历过的事情,亲人的离开,朋友的不幸,家庭不合,失恋,人生事业上的 人家可能用了 8 年才能洗掉,我可能就用 8 天或者 8 个小时,我觉得很痛苦的经历快点把它洗了吧,不想放在身体里面。
所以刚才问到我小时候,其实触动到我的神经了。我觉得,哎,痛啊我记得我外婆,我想起她,其实我很想那种状态,但是人生没办法回到那个年代,没办法去到以前生活的那种感觉。 我会记得开心的,把不开心的尽量洗掉。
陈:我常乐观的,我的电影里好像说了很多悲观的、人性面的东西,但其实我的底子是很乐观的,我是悲观主义,但我是一个很乐观的人,所以我把所有的东西记住,我都不觉得那些是坏的事情,尽管其实可能是挺坏的,但我很乐意去记住这些东西。
我的悲观都是 intellectualize(化)的 ,就把它 intellectualize,所以其实不会伤到我的,我把它拿来研究。
吴:我就没这么 intellectualize 的去研究,我就觉得是伤痛,就跟电影里的对白一样,我希望不要啰啰嗦嗦地重复,有一些东西就随风而去。
我现在的心理状态是,一想以前的事情,就觉得自己经历过太多,你发觉原来已经走了差不多一辈子了,现在我要往前看。我明天的事情都记不住,还记以前的干嘛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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